这里说的泡菜,就是四川泡菜。四川人爱吃,很多其它地方的人也爱。不说做法,说与泡菜有关的故事。
如果我说,泡菜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婚姻,也许你不一定相信。
红群的名字,有年代感。她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,没有想到这些,只是那个年代的人,都喜欢用红、卫、国、军等字取名。更没想到的,是她的消失,把她父亲气了个半死。
红群个子小巧,皮肤细得象没有毛孔,眼睛大而且水灵,起码算是当地的村花,只是那时没有这种说法。她比我大几岁,在我心里,她比现在城里的美女还漂亮。
对于她的消失,有好几种说法,最靠谱的是:她被人贩子带去卖了。从那时,我就开始恨人贩子,村上开会的时候,要斗地主,我总是要问:今天斗不斗人贩子?
多年后,在大家几乎都把她忘了的时候,她带着一儿一女,回到老家。谜底解开,原来是一个与泡菜有关的故事。
第一次相亲,她很喜欢那个小伙子,小伙子父亲早逝,与母亲相依为命。她第一次到男方家里上门,男方家当场都很满意,说没得挑,大家以为万事大吉。两天后,媒人过来告诉她,男方家是舅舅做主,他不同意。原因是舅舅很喜欢吃泡菜,他在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,专门问过,当得知红群不会做泡菜后,他就一直没说话了,说是怕客人不高兴。红群一家人走后,他家舅舅就说,这个妹仔不能要,不会做泡菜,怎么过日子。
红群很伤心,再也不相亲了,也不说原因,直到她后来消失。她说她不是人贩子卖的,她是跟着她的一个朋友跑的。又让我非常诧异的是,她跑到了河南。我清楚地记得,那时河南闹饥荒,那边很多人都到我们这里来要饭,给米给豆子,只要是粮食,都要。红群说,因为没读什么书,在她的记忆里,中国只有四川和河南,而且听说,那边的人不吃泡菜。
听起多么好笑,很多人都觉得荒唐,不可思议,但可以让人流泪!那么真实的生活,那么真实的过去。我有时候会与人说起,在过去,不会做泡菜的女子,是找不到婆家的。如果不信,我就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。
在四川,几乎家家户户有泡菜,四川的早餐馆有泡菜,中餐馆也一定有泡菜。在北方,有“饺子就酒,越吃越有”的说法。在我们这里,就成了“泡菜下酒,越吃越有。”生活紧张的时候,一碗泡菜一碗酒,不足为奇。
在外地,只要是在餐桌上问有没有泡菜的,一听就知道是四川人。
一日三餐,稀饭加泡菜,就是日子,就是六十年代的日子,有时候,还是好日子。
我曾经听一个南部的老领导说,南部人喝稀饭,飞机上都听得到声音。虽然有些夸张,但那就是那时候的生活,很多人都记忆犹新,其实,岂止是南部,整个四川,都差不多。
四川人的生活与泡菜的关系,就是那么紧密。还记得,老家的泡菜坛子不在厨房,在与厨房相隔两间屋的墙角,母亲说,那样干净,每次取好泡菜,端着走过四间屋,那泡菜的酸香,飘满每一个角落。只要闻到这个味,我就知道,要吃饭了。
曾经听一位老人说,泡菜救过某某某的命,他差点要死了,熬了点酸汤给他喝,结果又活过来了。我也跟着说神奇,其实我心里想,应该是饿昏了吧。
一个在四川工作的人,回老家的时候,带点火锅底料,带两坛泡菜回去的,可能很多人见到过。
四川泡菜有很多种,有一种叫“盐菜”的,一定要说到。取最嫩的青菜尖,洗净晒个半干,加盐后揉搓,装坛压实,最上面用竹片卡牢,倒立在有水的坛子盖上,放十几年不动,女儿出嫁的时候取出,奇香无比。在坐歌堂,哭嫁,等一系列仪式做完后,由女方的妈妈,给到场的人逐一分发,大家高高兴兴地吃着“盐菜”,慢慢地离开。如果主人能够拿出,用“洋姜”做的“盐菜”,那是一定会得到更多夸奖的。腌制多年的干“洋姜”,乌黑发亮,会流出很多的糖水,又脆又甜,非常诱人。
泡菜泡着历史,泡着生活,也泡艰苦和心酸,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能够品得出来。当有人问我,你咋那么喜欢吃泡菜时,我说是喜欢,有时也会说,在忆苦思甜。我也希望,生活在面包牛奶里的小年轻们,时不时地吃点泡菜;对身体没有多少营养,但对思想,是一定有营养的。